《认真.不输》专访：疫情下的风险与危机管理（下篇）
目前，全国共有34家大大小小的私营动物园，包括国家动物园、各州动物园和鹿园以及鸵鸟园等私人主题动物园，方训勇的“宠物王国”就占了其中4家。他的“商品”是有生命的动物，在管理逾百名员工的同时，更要管理不谙人类语言的的动物，筛选及培训合格员工也就比一般企业更为“挑剔”。
20年来，先后开过几家宠物店，也曾受财团力邀开设及管理动物园。在宠物事业的路上几番起落，波折辗转，即使面对最严峻的疫情，仍风险无阻，不曾言弃。在谈笑风生间所展现的不仅仅是企业家具备的坚持精神，还有对宠物农场的信念，或是说是更深邃的……执念。
旁人不止一次问过他：“现在（这些年）这么多病毒，两三年就来一次，搞宠物生意的每次都中招，开了几次又关了几次，干嘛不干脆卖掉转行做其他的？”
他失笑道：“你以为说卖就卖这么容易啊？做这行需要经过动物局严格审核批准的特殊行业执照，还要有这行（豢养及照顾动物）的专业知识和经验，尤其种类这么多，数目这么庞大，更加不可能随随便便一个人说接手就接手……”
回到认真状态，认真说道：“首先，我有这批‘baby’，我不能抛弃他们，而且每只动物有晶片，本地没有人多少人真正可以照顾和养这么多种类的动物，尤其这里的宠物很多是外国引进、很少在一般动物园见到的草泥马、百年老龟等等。”
其实，这些都是其次，更重要的是本身对宠物事业的坚持、对生命负责的人道之心和责任感。
“这些动物跟我风雨同路这么多年了，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？若要说转型或转行的话，我只会选择转型，不会转行。”
每当爆发任何病毒或与禽畜有关的疫情，动物业必然首当其冲，人和公司管理可以调整，但是动物的日常开销不能调整，也难以找人接手。所以，若真的想要从事宠物事业，就要具备先决条件，更要做好心理准备，从跨过那一道门槛进入宠物开始，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业务和管理，肩上还背负着对许许多多生命的深重责任。
不只是管理人本身，包括负责喂养和照顾动物的员工，也必须牢记这一点。
目前，全国共有34家大大小小的私营动物园，包括国家动物园、各州动物园和鹿园以及鸵鸟园等私人主题动物园，方训勇的“宠物王国”就占了其中4家。
他说，管理动物要用心和眼睛，动物不会用人类语言表达是否生病或心情忧郁，所以负责宠物园事务的员工，首要条件是喜欢小动物，不怕小动物，能够用心和眼睛观察小动物的每日状况。
“这个行业和一般企业的员工培训不同，面对的是不同种类、不同性格、有生命的动物，若对动物没有兴趣或是害怕动物，仅仅只是想要一份工作，那就不适合在这里，因为这个行业很大部分取决于个人对待动物的心态。”
“其次，即使符合上述条件，也有一套标准作业程序，但是动物不是机器，而是和人一样，一样米养百种人，动物也是如此，每一只动物都有不同的性格和情绪起伏，这些都需要靠自己的观察，靠耗时间累积的经验。”
对待活体动物，没有统一的、绝对的“S.O.P.”。
【预防胜于亡羊补牢，做足日常作业程序】
动物是活生生、会跑会跳的生命，但不谙人类预言，如何管理各种不同种类且为数庞大的它们，绝对是开放式宠物园的极大挑战。更重要的是，面对许多未知的各种禽畜病毒以及变异情况，如何预防动物不受感染是长期的重要任务。
不论宠物店或宠物园及至最新的宠物和蔬果综合农场，每一只动物都有经过野生动物局的审核通关和载录资料的晶片，还有合格兽医发出，并且呈交兽医局审核的健康检查证明。
如今，方训勇的宠物王国版图已从雪兰莪的沙登“城の农场”和吉隆坡塔迷你动物园（KL Tower Mini Zoo），拓展到彭亨的文冬休闲农场（The Bentong Farm ），还有森美兰波德申的梦幻农场（Phantasy Farm），除了文冬休闲农场因新冠疫情行动管制令而停工展延，梦幻农场已于2019年杪开张投运，沙登城の农场和吉隆坡塔迷你动物园也分别于2012年及2015年投运，是本地具有一定知名度和口碑的教育旅游胜地，营运和管理备受肯定，获奖无数。
随着农场的扩展和动物数量的增加，管理层成立及特聘专业兽医团队，专门负责所有动物的定期检查和健康状况，应付宠物医疗需求，还有日常所需的营养补给。
“而且这里所有的动物都有注射预防针。”
他强调，拥有自己的兽医团队是必须的，预防胜于治疗，不论是人或动物都一样，所有动物也都要定期检查，包括多久需要检验血液、粪便、唾液等等，确保每一只动物的情况良好，尤其是发生禽流感和新冠病毒这类传染疫情时就更为重要。
宠物业的标准作业程序（S.O.P.）究竟有多复杂和严格，只有行内人才深刻领会。以上，只是动物方面的日常作业。
至于人的方面，单单宠物园和迷你动物园，每一年的访客量，数以百万人次，基本卫生工作的重要不在话下。
若有亲自到访和观察，就能看到每个地方都备有洗手液，提醒所有访客接触动物之后不忘做好卫生，在MCO期间，更是每天消毒，单单消毒工作就增加了数千令吉开支。
“宠物园的访客以家庭和学校教育团居多，当中不乏老人与小孩，所以长期以来一直以行动教育所有访客在接触动物后要勤洗手。”
在城市地区，近距离的大自然环境和户外活动是许多家庭首选的假日休闲活动，城の农场距离吉隆坡仅15分钟到20分钟车程，在陆地上走的爬的、在水里游的、在空中飞的动物，几乎都集中在这里，且有方便及完善的预防措施和卫生设备。
“从动物到环境及个人卫生，这些都是我们能够做的，并且已经尽量做到完善的部分。”
【动物尸体须解剖，确认死因才埋葬】
禽畜的排泄物是重要的日常卫生工作，而在宠物园里“颐养天年”、“安享晚年”的动物们总有逝世的一天，尸体又要如何处理？任何的疏忽或处理欠妥当，都足以构成污染甚至传染源，更是用以鞭笞宠物园管理的常见理由。
方训勇耐心解惑：“所有死去的动物一定会经由兽医解剖，确认死因，究竟是自然死亡或是细菌感染等原因，之后这份‘验尸报告’必须呈交至野生动物局。这些检查就是为了预防传染病，而且必须由合格的专业兽医检验和证明，不是任何一个员工都能够负责这些事，这也是必须执行的标准作业程序之一。”
经过检验确认没有细菌或病毒等具有传染风险的动物尸体，同样需要根据标准作业程序，在一个空旷地挖掘一定深度的坑，将包裹/封好的动物尸体埋葬其中。
“这个坑就是专门埋葬动物尸体的地方，并且按照规定多少年不能去碰，还须定期要放白灰和消毒，让尸体自然分解为生物肥料。”
有别于多数的动物园，在他现有的3个开放式宠物农场里，都有空置的土地处理动物尸体和排泄物，因此不须另寻土地或专门公司处理有关程序。
他进一步解说， 园里的宠物都是蔬果为食，粪便量不大，不似养殖场数以吨计的粪便量和污染度，处理排泄物同样有规定的标准作业程序，就依据相关规定处理做循环处理，经过发酵堆肥过程变成有机肥，循环用于农场里的果园。
【人的迷思和偏见比环境挑战更棘手】
人的迷思和偏见，比来自环境的挑战和棘手，教育普罗大众改变思维是无止境的长期工作，无法尽如人意，只能尽力而为。
爱护动物组织和环保分子对于宠物业者永远是立场相对，批评和挞伐也向来不留余地，动物园和宠物业者往往被挂上“虐待动物”、“囚禁动物”、“违背人道”、“买卖生命”等负面标签，如何改变主观偏见，甚至理解，是长久以来的棘手难题。
再者，缺乏管制的网络资讯平台和社交媒体，任何流言蜚语更是在顷刻间就铺天盖地，从立百、SARS、禽流感到新冠病毒，宠物园往往首当其冲，成为针对目标，而危言耸听总是比实事求是来得容易，弹指间就漫天传播的假资讯和谣言，让人焦头烂额。
对此，方训勇坦言“尽量做好自己能做的以及该做的”，确保在管理方面遵循标准作业程序，甚至做得更多、更细心、更用心。用实实在在的表现和品质说话，比任何宣传都具有说服力。
方训勇强调，他的宠物园所有的动物，都是草食家禽和小动物以及水族，比如鸡、鸭、羊、兔子、小马、飞禽、龟类和鱼类等等，都是在本地农场繁殖，并非野生捕抓。
另外，宠物园里的爬行类动物，比如蛇类，更是从宰杀场“救”回来的动物。
“很多人不知道，在外国，草泥马养殖为了取它们的毛和肉，这些动物每天被剃毛的痛苦不为人知，老了之后就被宰杀，绵羊的命运也是如此残忍。我们将它们引进来这里，不需要每天被折磨。”
“同样的，在这里繁殖培育的动物，乌龟、鸡、鸭、兔子等等，也都是从宰杀刀下捞过来的。”
他说，这些农场繁殖或逃过宰杀命运、不适在野外生存的小动物，变成了被宠着、被服侍着的“主角”们，有专人喂养、处理排泄物，以及专业兽医团队负责它们的健康。
“哪怕是人们眼中普通的鸡鸭，在这里也可说是‘颐养天年’、‘安享晚年’，而不再是每天受折磨以及等着被屠宰的‘商品’。”
再者，从习性和惯性认识自然界生物，任何动物会在一个地方繁殖，即表示对那个地方有安全感和归属感。
“比如鸟、鸡和鸭子们，如果这个环境让它们感觉不稳定，它们不会在这里繁殖。”
【自然生态与农场模式取代传统动物园模式】
随着时代和思维的改变，动物权益也成为议题，而且越来越受重视，包括马来西亚，人们对动物园的观念在最近10年已有明显改变，认为动物园不该是“野生动物的囚牢”，认为老虎、狮子、大象这些野生动物应该在野外自由生活，而不是被圈禁在笼子里让人们观赏或喂养。
许多中生代和年轻父母越来越抗拒传统动物园的方式，也不鼓励带孩子到动物园，抱着“不想支持动物园继续捕猎和囚禁更多的野生动物”。在这样的趋势下，开放式的小型动物园和自然生态农场模式成为替代选择，并且逐渐取代传统动物园模式。
可以说，动物园综合农场的新风气成形，方训勇在其中扮演了先锋角色。
他认为“农场模式”在最近10年已渐成趋势，也将会是未来的动物园教育旅游主流。人们的观念已经改变，动物不是让人关在笼子里，要看大型野生动物可以看《国家地理》（National Geography），而且时下不乏地陪团或自聘当地导游走入森林的形式选择。
“宠物园不是看野生动物，而是让孩子培养责任和爱心，不论在家如何万千宠爱或是如何的小霸王，来到这里看到小兔子、乌龟，就会直接教育他们必须扛起照顾及爱护它们的责任，亦即所谓的机会教育，培养孩子的责任感和爱心。”
他总爱和朋友们分享宠物园里不时上演的真实故事：
一家人来到宠物园，年轻父母未必认识所有的动物，尤其城市家庭，缺乏接触农场和自然环境的机会，反而平日在孙子们眼中‘什么都不懂’的爷爷奶奶成了‘百科全书’，跟他们说故事，回味曾经熟悉的乡下环境和小动物，其乐融融的画面很温馨。
“宠物园是一个平台，让一个家庭三代人促进了沟通，促进了亲子关系。爷爷奶奶很开心的对我们说，这个孙子8年来跟我讲的话都没有今天的多。”……简单一句话，感触很深刻。
【后记】
“坚持是企业家最重要的精神特质”已是老生常谈的成功道理，但是套用到现实中其实是说易行难，需要非一般强大的心志和信念。
不少企业因新冠疫情而转型或转行，经历过多次疫情的方训勇所受冲击比一般企业更直接、更大，非但没有转行，反而持续突围，把宠物事业越做越大。
“MCO期间我也看到很多公司收入减少甚至是零收入，但是仍然要维持员工薪水和各种开销，所以想方设法调整开支，而我们比别人更多的负担是，动物方面的开支完全没有改变。所以如今回想，庆幸7月秒已开放营业，不然情况会更艰难，毕竟已做了所有能做的。”
